虎!虎!黑夜的森林中
燃烧着的煌煌火光,
是怎样的神手或天眼
造出了你这样的威武堂堂?

雍弭一移开凝视的绿眸,鎏金般的岁月便顷刻落幕。黑瞳回过神来,发现自己仍旧身处那间漆黑破败的小屋,方才的种种盛大喧闹仿佛只是一次出神、一场刚醒的梦。堂皇的大殿上翻飞的旋舞,最终凝聚成一点跃动的明火,落在雍弭右手一支小小的烛上。

“这就是你的选择吗?”黑瞳死死盯着那枚火焰,仿佛要被它灼穿双目。

而手执烛台者说:不,这是你的选择。我不能把自己的意念强加于他人,而只能勾起他人心中所梦想的幻景。

“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?”

你不明白,因为你不是利穆里亚人。
集体共同构想的世界,对你所来自的那片土地而言,是虚无的。但利穆里亚人不活在土地上,我们活在构想无尽层叠的可能性里。

黑瞳逼迫自己从烛火中挪开目光,直视雍弭碧色的眼睛。

“不是只有你们一个文明尝试过撬动宇宙精神,来驱动历史的造势。”

并非造势。雍弭坦言,又自顾自地往下说:你来自一片焦黑的故土。之所以到利穆里亚,只是因为再也无法回到自己的故乡。
你想过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利穆里亚吗?为什么是利穆里亚,而不是过渡区、也不是反相的亚特兰提?你剖开过自己的心、脑、意,去分析过这一点吗?
这是显而易见的,不是吗?过渡地带不存在。过渡区日益被两相吞噬,曾经悬而未决的、如今已走到尽头;过去并行繁多的,如今已坍缩为一种。亚特兰提是另一个极端,绝对的理性,逻辑、推演、计算,导出绝对准确的结果。唯有利穆里亚。利穆里亚是无数可能性的叠加。

你早就做出了选择。你想撬动可能性的支脉,你想回到偶然性未曾偏移坍缩的黄金时代。我没说错吧?你并非追随我,甚至也并不追随你自己。你追随的是你的选择。正是这追随把你带到了这里。

你炯炯的两眼中的火
燃烧在多远的天空或深渊?
他乘着怎样的翅膀搏击?
用怎样的手夺来火焰?

群星投下了他们的投枪。
用它们的眼泪润湿了穹苍,
他是否微笑着欣赏他的作品?
他创造了你,也创造了羔羊?

日后有一天,当腾起的业火点亮幽深的湖面,黑瞳会想起这段对话。
他抬起头,深黯的瞳孔注视深黯的夜空。
彼岸近了。故国的君王从煌煌火光中跃出,在约定的林湾中踏上接应的小舟。
黑瞳撑起船橹,击碎深黯的湖镜,从火光背面逃脱。

木结构的楼阁往中心塌陷。提灯的巡伍冲向湖心,试图拯救坠陨的幽冥。一片堂皇中,如川流不息的萤火汇入光海。仇恨、邪恶,都在火光中涤洗明净。

他终于见过岁月流金。

追随他所选择的,这位异乡人在利穆里亚的层叠中,收束了自己的一切可能性。
此后,他们分别。余生再没有相见。


睡不着爬起来写的oc故事。
背景可参看:雍弭与黑瞳
引文来自威廉·布莱克的诗作《虎》,郭沫若译本,有轻微改动。